第A02:七彩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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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1月11日 星期六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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挂历情结 玄 音

  以前每家每户家中堂屋内必有几张年画,内容多为年年有鱼(余)、五福临门和福星高照之类的喜庆画,但往往一贴就是一年。不知何时起,挂历走进了千家万户,逢年过节,新年挂挂历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年俗之一。

 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庚午年,家中获得一个新挂历。上面印有十二位古装伶人,个个花容月貌,我见犹怜。因为这十二伶人,我原本单调的乡居生活似乎丰富了许多。每个月底,成了我最渴盼的日子,不光是可以把陈旧的日子翻过去,更是为又可以迎来一位面容姣好的美女子而欣喜不已。

  原本墙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,只有时间在墙上凿下的一些深浅不一的灰色斑痕,有些,甚至轻轻一碰就会掉下一块来。重新糊墙还受限于财力,遂等到把最后一个“美女子”也翻过去之后,母亲干脆将它们全部撕下来,一幅连着一幅按顺序贴在墙上,既遮了丑,又扫去了一屋子的苍白与清寂。

  陋室仿佛一下子就蓬荜生辉了。

  白天,有农闲的乡邻找父亲闲聊,东拉西扯无话可说之际,便抬头望一眼墙上的挂历,眉头一皱,抽一口“上游”烟,又可以从天上的女人说到地上的女人;晚上,母亲在灯下做衣服,两眼迷糊的时候就抬头往墙上望一眼,突然又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似的继续手中的穿行。

  我则不把它们当成纯粹的装饰,常常有事没事拉条板凳,一心一意地望着墙上的挂历。沾着一份暑期的闲暇,可以把挂历中的每一首小诗都似懂非懂地吟诵一遍。那时我还不曾学到宋词,念到词牌名又不免如坠云雾之中,以为那是十二位伶人各自取的姓名。比如:鹧鸪天、祝英台近、醉花阴等,真乃一个个水灵的“好名”啊。

  但不久,我也发现了这些名字的“古怪”之处。比如鹧鸪天,鹧鸪以鸟作为偏旁,必然属于一种鸟类,不乏把鸟名当作人名的,可加个“天”又是何故?又说“祝英台近”,“祝英台”自有其名,可加个“近”字岂不是画蛇添足吗?就属“满庭芳”最像名字了,可它旁边的“卜算子”又是什么怪名?姓“卜”倒也罢了,居然还叫“算子”。我当时真是有点匪夷所思,因为这些古怪的名字,欢喜之中也常带着一丝闷闷不乐。直到有一年翻开宋词,当一个个词牌名以圣贤般的庄重之势伫立于眼前时,竟把我一下子就羞得无地自容了。

  除了诗词,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古装扮相的美丽女子。她们衣着不一、神采不一,连在眉眼中流露出来的温情都不一。有的妩媚,有的清冷,有的哀愁,有的娇羞,有的温和——各有各的美,各有各的态。有时,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在墙上投下一些光影,那静态的一面墙,就会变得异常丰富和生动,挂历中的女子一个个都像要从里面走出来似的。而我,亦可以从挂历外走进去,去抚摸那些假山、楼阁、石阶,以及那绿绿的芭蕉、翩翩的水袖……

  这真是美妙的一刻。

  触景生情,促使我在家中翻箱倒柜,找出那盒废弃已久的彩笔来了。那种焦灼地找寻画笔的过程,让我隐约意识到自己对此怀有一份难以言说的炙热。那挂历于是成了我幼年自主学习绘画的最初范本。只记得那时心中只有一念,便是:我想画,我要画。

  涂涂抹抹费了一沓白纸之后,笔下的伶人竟也慢慢有了模样。在给她们修饰妆容与服饰的时候,更有种女娲补天般的神圣之感了。

  只是这种神圣感并未支撑我太久,我天生的好奇心在遭到不断地引诱之后又越过那些挂历去寻觅其他,几番辗转,已把精力全部埋在了几本童话故事中。那些画呢,我都不记得搁在哪了。

  接着又是新年,家中堂屋里又见新的挂历。我却早已失去了翻阅它们的兴致。

  那些年,各类画册、书籍、杂志、报刊以铺天盖地之势不断地向我狭小的世界涌来。我深深地体会到了,什么叫“应接不暇”。但每年母亲都会近乎央求地让我翻一翻新年的挂历,她总说:“今年里面的画是最漂亮的,我都快挑花眼了。以后你空了可以拿来画画……”

  每当她这样说时我便低头不语,她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经变了样。

  这些年来,虽自知有一点绘画的禀赋,却终究与它磨合不好,任性中就把它打入冷宫了。而今回头看,那些挂历,之所以没有在大浪淘沙的境遇中削减它在母亲心中的位置,也许要感谢她人至中年的怀旧。可我心中明白:她并非真正需要它们,而是不忍丢弃我年少时曾有过的,一个瑰丽的梦想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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