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在这里存活并不难

　　烧些柴火，摘些野果，吃喝

　　拉撒

　　一切道理诞生之初

　　荒芜是那么清亮而香甜

　　原本我以为只要这样那样

　　就能完成生老病死

　　按既定秩序的步调节律走马

　　观花

　　一路灯芯耗尽，迎黑夜促膝

　　原本落在此处的雨水

　　也可落在彼处，以及任何一

　　处

　　干涸或患有干涸焦虑的河谷

　　我们仍有绯红的泪腺相连

　　原本没有你

　　生命的不完整像个魔咒挂在

　　嘴边

　　我时常怀念清净与孤独

　　他们的缺席置我于电光之间

　　云！云！云！

　　翻来覆去的云总是这些

　　骨骼像凶器藏得很深

　　他们团成浮肿，成病态，成

　　饱食状

　　肉眼可见的不起眼

　　也会附和闪电尖叫一夜

　　次日下凡为雾

　　朦胧中博万物悲悯

　　接着游走，交媾，征战，断

　　离

　　天就那么大

　　他们极尽有限的疯狂

　　反复追寻浪子的一去不返

　　“与白同污，与乌同洁”

　　就如此悬浮当空，轻而又轻

　　我穿过一道雨帘

　　开始从心底妒忌一朵云

　　隧道以内

　　灯光节奏性地跳动

　　跳入孕晚期的大巴车厢

　　此时我正纠结于一些

　　中年隐秘之事

　　裤缝中央结下的一片盐白

　　以为是前夜剩余的意志

　　可惜不是

　　猫狸岭隧道冗长

　　我处于潜藏着的巨大的运动

　　内部

　　随山体的欲念一同膨胀

　　胆小，可怜巴巴却跃跃欲试

　　大家熟睡着幸运着

　　发动机的轰鸣从脚掌攀缘而

　　上

　　像一只橡皮大手伸进来

　　取走无用的胎盘

　　我应不应该叫醒大家

　　处暑三题

　　1

　　草已经黄了

　　连同脚下的碎土散沙

　　近乎回到焦苦、黑脆、粉状

　　的本真

　　烈日如锥，远远地扎过来

　　像无力抗拒的煎熬扎入生活

　　他们，不能唤醒一个深秋

　　便闷声，或者不响

　　淋湿在意淫的大雨滂沱

　　舌苔泛白到干裂的整个晌午

　　一条蛇遁入滚烫的洞穴

　　它明知，山火之于北碚如同

　　清醒之于幻世

　　2

　　最怕蝉声突然中止

　　像夏天不形于色的一记微弱

　　心梗

　　牵动我们之间

　　正在交换的微小事物，譬如

　　枯叶摧落的聒噪里

　　才能成全的告慰和吻别，譬

　　如

　　无论季风吹拉弹唱

　　都无以破除的误解和疑窦

　　当一切突然安静下来

　　世间微茫的希冀悄然隐现，

　　膨胀，释能

　　我们团起身子手足无措

　　我们静待蝉声再起

　　3

　　路上少有行人

　　我是其中一个，你也是

　　而我不相信巧合

　　若高温早早地把我们焚成灰

　　烬

　　此时随着风

　　我可能遗撒在海面上

　　你可能悠荡在山谷里

　　都是极好的立命与安身之地

　　等到秋意浓了

　　我可能飘渺成了雾

　　你可能凝结成了霜

　　虚虚实实一同幻化了人间却

　　不自知

　　而我还是不相信巧合

　　台风夜与师友宵夜

　　漫长的话题

　　始于一段等长的沉默

　　一入此景

　　稗草就在体内

　　疯也似地长

　　我们便以深情为镰刀

　　去往对方眼眸的无光处

　　疯也似地割

　　岁月的自留地啊

　　总是长出不能吃的庄稼

　　“荒芜也是馈赠”

　　风在窗外的小黑屋里

　　疯也似地吼

　　零（节选）

　　1

　　没有人在场

　　爱就在非人间流转

　　死亡也是

　　对万物永恒的献祭

　　2

　　穿过林子看见大海

　　物与物的迭进本无情感

　　你终于停下来

　　海风觊觎你的眼泪很久了

　　3

　　残留杯底的咖啡冲上水

　　隐秘的甜，入口

　　像劫后余生的我们

　　每写一句诗都带出灰烬

　　4

　　这场雨不为谁而下

　　空气转冷

　　体内泛滥的荒流

　　兜兜转转，几近郁结

　　5

　　蝉声筛去夏的空空如也

　　只剩泛白滤镜

　　蜃景虚晃，水在蒸发自己

　　人在煎熬彼此

　　6

　　你的乐趣是看天

　　看云，看鸟，看无中生有

　　我的乐趣是看你眼里的天

　　睁眼曦照，闭眼星辰